科米的规则

我能认出的华盛顿地标很可能已经超过家乡武汉，见到白宫国会山的次数比水塔黄鹤楼更多。Showtime频道刚刚播出的剧集《科米的规则》(The Comey Rule)中的场景基本上都安排在华盛顿，每一处都不陌生，但我无法摆脱困惑。这部剧根据联邦调查局FBI前局长科米的回忆录改编，扮演他的是Jeff Daniels，一位敢于在话剧《杀死一只知更鸟》中出场、与不朽的格里高利·派克形象竞争的演员。纷乱来自剧集中新闻片段和虚构场景的结合，白宫发言人Sean Spicer和Sarah Huckbee Sanders是真人，但科米、他的老板特朗普和司法部长Sessions、副手和下级等却由演员担纲。扮演副手、紧接科米之后出任FBI代理局长的Andrew McCabe由一位极为熟悉的演员出演—《纸牌屋》中主角弗兰克忠心耿耿的助手道格·斯坦普，另外还要加上《绝命毒师》中的Jonathan Banks。观看过程中陷入经常性的挣扎，我在看新闻、《纸牌屋》、《绝命毒师》还是《科米的规则》？我身在《纸牌屋》中的华盛顿、《科米的规则》中的美国首都、还是现实中的哥伦比亚特区？

科米和McCabe的回忆录我都翻过，掌握基本剧情并不特别困难。科米具有崇高的职业感，坚信FBI在美国社会中的支柱功能，竭力保持与总统的距离以维系执法独立性，北京的公安部长不太可能具备相似的思路。同时现实中的他又追求舞台效果，集劳模与扮演劳模的演员于一身，这是看剧时无法理清的另一个纷乱。4年前科米制造的“十月惊奇”对选举结果无疑造成重大影响，但到底帮助了特朗普还是希拉里，目前最强大的电脑算法也不可能提供答案。

结尾的时候，Jeff Daniels扮演的科米与妻子走出了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餐厅“首都烧烤”(The Captal Grille)，此处离我们办公室也就10来分钟步行距离。我当然不可能花50美元在那里吃一份牛排，太奢侈，但前疫情时代每年都会有“餐馆周”，20美元就可以要一份包括沙拉、牛排和甜点的套餐。问题在于，疫情爆发半年多来我极少再进城，也不知道餐厅还有没有继续营业。

对于大多数中国观众而言（也包括我）该片恐怕彻底改变了对美国2016年大选的看法——立场倒是其次，主要是实在太复杂了。

首先理一理本文中的各个组织势力：

科米领导的FBI，从属于司法部，直接向司法部副部长汇报。负责国内警务，反恐，间谍调查，政府渎职等。局长由总统直接委任，任期十年。由于调查项目可能涉及政府，所以习惯上会与总统及其政党保持距离（避嫌）。科米本人是共和党人，这个特点反而使得他被奥巴马提名担任局长。

司法部，FBI的上级部门，起将FBI的调查结果规制化然后呈交给总统作为参考的作用。自己也可以命令FBI要做、或不要做什么事。

以上两个部门的目的基本上都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并维护自己部门地位的独立性（独立性不仅是保护调查者和法律尊严，也是保护被调查者）

川普的竞选团队，目的是赢得大选，被俄罗斯主动接触，被告知了邮件门的存在。

希拉里的竞选团队，目的也是赢得大选，发生邮件门错在先。在大选前现任总统奥巴马也算是这个团队的成员。

然后直接从竞选开始讲：

大选开始16个月前

希拉里使用私人服务器存储公务邮件事件曝光，司法部要求FBI立案调查。希拉里方面为应对调查采取了两个策略：1-聘请明星律师团拖延FBI进度；2-提交了在任国务卿时候使用的电子设备。由于这些设备是希拉里自己提交的，被清理过，所以其实在里面不会找到任何涉密或者可以定罪的信息。

大选开始15个月前

FBI发现了俄罗斯开始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发一些和希拉里有关的震惊体文章，如希拉里和列侬有一腿；得了艾滋病等。时任FBI副局长马克认为他们想破坏希拉里的选举，但无法确定为什么，这点消息也不足以立案。

大选开始前9个月

科米的得力干将，副局长马克24个月任满离职，这段时间FBI基本都在详细调查希拉里的邮件门。临走前嘱咐说分了总部分了太多的精力调查邮件事件，这很危险，一定要小心俄罗斯方面。在科米打了哈哈过去之后有跑去找了继任副局长安迪，后者也没太上心（事实上剧中表现来看安迪的能力比马克差了很多，他和科米一样都没什么政治嗅觉）。马克临走前只能无奈地说：照顾好老大。

与此同时，川普竞选团队中的成员开始频繁和俄罗斯官方接触，以期来自其的帮助。

2016年6月6日

俄罗斯代表团直接来了川普大厦，双方在这里谈了一桩交易——俄罗斯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川普当选，川普政权承诺一系列上台后的举措。

（未完）

字幕组接到的活，基本二八开。八成是那种观感很鸡肋的剧，出于责任感而翻译完了，伸个懒腰，叹息一声：这么无聊的剧，咋还在出？砍了不行吗？

不久前组里来了个新剧，我一查资料，在组群里发出天问：IMDb评分才4.0的剧，为什么还能出第二季！对此，统筹淡定地回答：Everything is destined（一切都是注定）。

以后谁再说国剧都是垃圾，英美剧都是精品，我跟谁急。

但是，偶尔地，在灰堆里会出现宝石。比如之前推荐过的《新喋喋人生》，还有这次要推荐的《科米的规则》。

《科米的规则》海报

《科米的规则》是个政治迷你剧，一共才两集，每集90分钟。讲述了詹姆斯·科米从被奥巴马任命为FBI局长到被特朗普解职下台的心路历程，主要聚焦四年前美国大选期间希拉里邮件门事件引起的风波及其余波，以及FBI（尤其是科米）处于风暴中心的纠结和选择。

对于我这样基本不follow政治新闻的人来说，邮件门在记忆中只是一个模糊的事件，看完这个剧后，对其中的风云变幻有了更深的了解。剧中大量使用真实视频和镜头，许多角色是在世的公众人物，且剧情涉及其中一些留下的证据（因此可以想象编剧参考了这些证据），处处试图尽量贴近真相；但毕竟还是fiction，一定有虚构成分，虽不能说事实就是如此，但扎实的剧作和精湛的表演让整个讲述极具说服力和感染力。

先说卡司吧，影帝影后老戏骨大熟脸组成的卡司。

前FBI局长詹姆斯·科米，由实力派大将Jeff Daniels出演。

Comey和Daniels

此人的履历极为出彩，80年代出演了两部精品大片，《母女情深》（Terms of Endearment，1983）以及《开罗紫玫瑰》（The Purple Rose of Cairo，1985）。

最近十年的电影作品包括《环形使者》（Looper，2012）《乔布斯传》（Steve Jobs，2015）以及《分歧者3：忠诚世界》（Allegiant，2016）。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角色是2002年的《时时刻刻》（The Hours），把一个中年文艺同性恋演得入木三分，和梅姨（Meryl Streep）飙戏丝毫不落下风。

《时时刻刻》里的Daniels

他所演绎的科米，是一个讲原则、有骨气的人，泰山压顶也要坚持做对的事。

前代理司法部长萨利·耶茨，由影后Holly Hunter出演。

Yates和Hunter

在1993-94年的颁奖季，她凭借《钢琴课》（The Piano）横扫了各大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包括奥斯卡、戛纳和BAFTA。

近几年Holly Hunter出演了多部优质剧集，包括《继承之战》（Succession）和《谜湖之巅》（Top of the Lake）。

萨利·耶茨是詹姆斯·科米的上级，两人的观点和立场虽然并非总是一致，但在整个邮件门事件中都表现出了正气，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在科米下台后接替他的安德鲁·麦凯布，由《纸牌屋》中的忠犬副手Michael Kelly出演。现实中，2017年5月麦凯布接替科米成为FBI局长，但在几个月后的次年1月即提出辞职，据说是因为带领FBI调查川普政权和俄罗斯的关系。

McCabe和Kelly

中情局情报总监詹姆斯·克拉珀，由《绝命毒师》中的老杀手Jonathan Banks出演。

Clapper和Banks

在这实力闪闪的演员阵容中，有一位尤为突出，那就是扮演川建国的同志。那橙色的头发，发白的眼眶，微微撅起的嘴唇，习惯性横移的手势，以及包裹在西装下的魁梧身材，都太像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开始回想：“咦？这是谁？好眼熟，我在很多地方看到过他，可是，此刻的他完全浸没在川总的皮囊之下，却是难以相认啊……”

剧中的特朗普

终于忍不住查了。啊，原来是Brendan Gleeson啊！《杀手没有假期》《明日边缘》，《哈利波特》系列中的疯眼穆迪，爱尔兰国宝级实力派演员。通常Gleeson的银幕形象都是和蔼大叔，这次真的属于脱胎换骨式表演了。

Trump和Gleeson

剧集用某位脱口秀主持人对科米的评论开启整个故事：“最开始他像是好人，后来他像是坏人，再后来他又好像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他人……天呐，詹姆斯·科米是斯内普教授吗？”

最初，科米觉得奥巴马一定不会选他当FBI局长，因为他们认为他是“亲布什的人”。在奥巴马对他发出邀请前，两人有一段交心的对话。奥巴马说：“在你上任后，我们就不能再这样交谈了，因为FBI局长必须和总统保持距离。”

这是《科米的规则》中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两党之争，以及总统和FBI局长的关系。上下两集基本是分别围绕这两个概念展开的。

第一集主要聚焦邮件门事件。2015年，希拉里爆出邮件门，FBI经过一年的调查，认为虽然希拉里团队用私人域名邮箱处理工作邮件这种行为极为草率，但未发现任何违法意图。到了2016年大选前夕，突然从另一处来源又发现了大量上次调查中遗漏的邮件。

敏感的时间点让科米和FBI探员们都很纠结：如果此时重启调查，对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会是致命一击；但如果把信息摁下，什么都不做，则违背了FBI的原则。最终科米决定照章办事，重启调查。虽然最终仍未发现违法意图，但科米依然背上了“偏袒共和党”的骂名，许多人认为是他把川普送上了台。

第一集结尾Trump的背影

第一集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川普的背影。第二集主要讲川普上台后和这班“老臣”们的博弈。如果说第一集的基调主要是严肃正派的，那么第二集就好玩得多，主要是因为川普班子不按常理出牌，贡献了本集中的黑色幽默笑点。

比如，川普赢得大选后，中情局情报总监克拉珀向奥巴马汇报说，他们查知俄罗斯人可能干预了选举，并掌握了川普的黑料。奥巴马头很大，但又要维护下一届政府的利益，于是派克拉珀带着科米等人去跟川普团队汇报。那场对话极其精彩——其中一方不停地说：俄罗斯人这招玩得很阴啊，你们要小心；另一方的反应永远是：我不是，我没有，总有刁民要害朕……克拉珀走出川普办公室的时候极为郁闷，他说：“只有一个问题他们从头到尾都没问：我们如何不让俄国人再次得逞？“

汇报会

又比如，川普的手下迈克尔·弗林将军，受到FBI质询。FBI直接把他在电话上和俄罗斯人的谈话整段整段背给他听，显然他是被监听到并记录在案了。结果这哥们说：我没说过这些话……

剧中的弗林将军

再比如，自从FBI掌握了川普和俄罗斯人的往来资料后，川总就老想和科米局长一对一谈谈心。一次会议之后，川总遣散了包括司法部长（也就是科米的上司）在内的一众人等，和科米进行了一番私密对话。事后，科米找到司法部长，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可以走掉的，你应该挡在我和总统中间！“这是美国的制度规定，为了保证司法公正。结果司法部长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詹姆斯，你是个好人。”

You're a really good guy.

我看到这里捧腹大笑——全世界的官场都是一样的险恶又滑稽。以后谁再说只有我朝官员会敷衍糊弄打太极，我跟谁急。请看这位美国司法部长打的太极，直如大碗宽面，又大又圆，而且有一种洗净铅华的直接美感。

科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赶紧凭记忆把总统和自己的对话记下来，作为日后自辩自保的证据。你看，全世界的官场，都是一样的啊。

第二集的一场大戏，是川总直接请科米到白宫共进晚餐。科米暗暗祈祷，最好不是跟我单独吃啊！结果，不想什么偏来什么，川总就是跟他单独吃，跳过司法部长直接密谈。这段对话可以用三句话概括。

川总：我需要你忠诚。

科米：我会做好我的工作。

川总：我需要你忠诚。

Comey和Trump的白宫晚餐

吃完这顿饭，科米再次凭记忆把对话记了下来。不久之后，在他出差途中，突然被解职。在此之前，萨莉·耶茨已被解职。我们有理由相信，科米所记录下的对话内容，在他离职后至少是在某个范围内曝光过，而本剧主创也参考了这些笔记内容。

《科米的规则》讲述了一场盛大的权力博弈。剧中几次点到一个关键词叫“领导力”（leadership），而几位不同身份的政府高官们也展现了迥异的领导风格。当手握大权、身居高位，是你支配权力，还是让权力支配你？如果是你支配权力，那又让你的哪些部分成为行使权力的主体？这是我随着年龄渐长，渐渐喜欢深入思考的问题，也是我安利《科米的规则》的原因。

当然，即使只是为了一睹Gleeson版川普的风采，这部政治迷你剧也是值得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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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当选之后，得罪可能不仅仅是希拉里，还包括整个好莱坞，尤其是好莱坞的女性演员们。美国的政治，我们一直弄不懂，川普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是感到意外。

好莱坞可以说是扛起了反对川普的大旗，几乎涉及政治的影视剧，都不忘对川普嘲讽。当然，在极尽手段嘲讽川普的同时，对民主党也不是一味好感。《傲骨之战》里只要出现民主党的人，这段剧情就看不下去了，拖拖拉拉，不知道在讲什么。

川普当年击败希拉里，当选美国总统，隔着太平洋，我们都能感受到美国精英层幽怨的情绪。各种版本的传说就开始在世界流传起来了，尤其是“八卦”之国的中国，更在川普彻底得罪中国人之后，热度从来就没有削减过。

当然希拉里失败的一个重要导火线就是“邮件门”事件，至今依然蒙上一层薄薄的迷雾，为什么说是薄薄的，而非厚厚的，就是希拉里在邮件门事件中并非是无辜的，而为什么成为谜案，原因在于爆发邮件门的同时，俄罗斯这个美国人难以克制想象的假想敌总是伴随着美国政治，所以这个事件就被民主党定义为导致其失败的原因。总结来总结去，能够抓住的事件，也就这件事情了。

问题在于当年的FBI局长还是奥巴马任命的，至于说当年的FBI是否存在私心一直存在争议。问题在于后来也没有妥协于川普，被川普开了，可见这件事情孰对孰错更难定义。

这部美剧就是基于这个大背景。

可能因为涉及的事件很敏感，甚至难以给予结论，尤其是在美国新一轮大选期间。所以，最终把锅还是甩给了俄罗斯人。

作为政治题材的作品，整体质量与内容还是不错的，算是优秀的一部剧。前提是，你首先需要了解下这部剧当年的一些事件的背景，可能帮助你消化一些剧中的信息。

联邦调查局属于司法部，司法部属于总统，那么联邦调查局的独立性肯定会受到影响。

一般的办案可能影响不大，但是涉及选举，那就真的是考验人心而不是制度了。

科米是个职业官僚，而不是政治家，所以他处事比较简单，可说是办案专业主义，面对特朗普的效忠，只有扫地出门一条路。

但是如果他真的孝忠了，那么联邦调查局也就完蛋了，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美国的制度也是很脆弱的，很多时候靠的是人心。

制度失灵，会有告密者，会有吹哨人，会有媒体，议员，反对党的监督。

所以，人心不足，制度来凑，新闻制度，国会制度，如果最后都失灵了，还有弹劾制度，最高法院制度。

制度不足，人心支撑。背后就是美国一统的价值观，简简单单。

除非这种价值观开始撕裂，开始变成两种互相争斗的价值观，人心思变，于是制度也不可靠了，选举人制度要改，最高法院任期要改，总统辩论要改......

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长盛不衰。

电影改编自科米本人的畅销书《更高的忠诚》——其实这是一部蛮闷的片子，用了三个晚上的睡前时光才看完，要不是因为现在这个时候翻出来看正好应景，估计还真看不下去。 可能是因为太长吧，影片剪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讲“希拉里邮件门”：FBI的刚正不阿的局长和他的一众尽忠职守的干探们明知可能会影响大选结果，但是出于“更高的忠诚”还是顶住各方压力展开调查。调查的结果显示——用剧中台词的话说——“从几万封邮件中没有发现任何足以起诉希拉里的证据。”希拉里唯一的过失是“她太聪明了，以为自己可以不理会那些规则”。但是调查本身还是影响到了大选结果，影片的上半部分在沉郁的背景音乐中以特朗普洋洋得意地推门而出的一个背影画面结束。 第二部分则把重点放在了“通俄门”上：——我们知道你通俄可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证据；我们知道你撒谎可是我们拿你没有办法因为你是总统；你要我们停止相关调查这个我们做不到因为我们要信守“更高的忠诚”……于是乎在好莱坞惯用到烂俗的音效、取景、画面调度（几个特写镜头让人忍不住好奇：特朗普你是多招好莱坞恨啊？）和煽情桥段烘托下，正直的局长被直播免职、忠勇的FBI干探们被一一清算，影片的最后打出一行字幕：“美国情报机构目前认为俄罗斯正积极干预2020年美国大选，与其2016年所为如出一辙，总统尚未承认这一说法。”——影片上映于2020年美国大选前夕。

好吧，作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吃瓜群众，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前两天FBI的探员们又和特朗普杠上了，这回是直接抄了他的家。

——这真是“好戏连台唯灯塔，吃瓜群众欢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