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律师第五季

出发点：『 The hook has been set 』

作为电视史上评分最高，获奖无数的《绝命毒师》（Breaking Bad）的衍生剧，《风骚律师》（Better Call Saul）仍然由文斯·吉里根（Vince Gilligan）任创剧人（Creator），主导其编剧与导演工作。

文斯·吉里根（Vince Gilligan）

到2020年，此剧已经播到第五季。完结在即，作为一名律师的主角吉米（Jimmy）已经顺利完成“黑化”，成为了《绝命毒师》中那个拿钱办事，玩弄法条，栽赃，作伪证的无良律师索尔（Saul）。

但令人疑惑的是，此刻的吉米和自己的事业与生活伴侣，女律师金（Kim）结了婚，毒枭拉罗（Lalo）逃脱暗杀，卷土重来。这个故事好像远远还没有结束，吉米何时才能到达《绝命毒师》当中孤身一人，苟且求生的那个故事点？

看得出来，文斯·吉里根一点也不急着完结这个故事，半拖半赶，但故事节奏却依然显得那么真实。而这一切，都源于其独特的编剧思路，在一次访谈中，他曾说过一句话『 The hook has been set 』，直译过来意即“钩子已经设置好了”。

这是一个比喻，“hook”指的是一个作品中能抓住观众的神经，吸引其注意，引起审美高潮的部分，这个概念在流行音乐中被使用得最广，三五分钟的歌要让人留下印象，必须要有一个“抓耳”的，标志性的片段。

而在编剧中，这个概念的内涵有所不同，它指的是最让人期待的故事或者人物命运走向，它是让观众对一部剧或者一部电影保持持续的兴趣的关键。

对于《风骚律师》来说，这个“hook”显然便是吉米的成长史，他是怎样一步步走到最终的地步——而在这一点上，文斯·吉里根的操作同几乎所有电影电视编剧的方法都很不同：既然 the hook has been set，已经设置好了走向，那一个编剧应当思考的，并不是『 怎样把故事发展到最终的结局 』，而是『 在发展到最终的结局的过程中，会发生些什么 』。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文字调换的游戏，但这其中的区别却是巨大的，文斯·吉里根知道自己的故事应该往哪里去，但他不会跳过任何任何东西。如果缺少了这个思路，那故事便会失去真实性，人物便会成为没有生命的傀儡。

按照文斯·吉里根的原话，便是『 you try to honest you can be,paint the whole picture 』，真诚的描绘出整个故事的面貌，不偷工减料，人物总会遇到麻烦，总会绞尽脑汁去想办法解决，而编剧所做的，就是同自己的角色一起思考，寻找破局之道。

在获得美国电视界的最高奖项艾米奖之后，在一场编剧之间的交流会上被问到自己编剧的思路时，他说出了那句每个编剧的都熟知的话『 what does the character want,what are they afraid of,what is their option 』，我的角色想要什么，他们恐惧什么，他们有哪些选择——反复问自己这三个最基本的问题，你才能保持清醒的思路。

故事：『 we are all capable of being kind or dangerous giving the right circumstances 』

现在回到这个故事来分析，吉米和金为什么要结婚？这其中有感情的原因，因为信任危机，两人考虑通过结婚来弥补，但此事主要的起因于两人一起筹划的一场阴谋，吉米和金里应外合，希望保护金为之工作的银行家新建的客服中心的用地上的一位居民的房屋免遭拆迁。

问题在于，作为金的雇主，如果银行家对此事起疑，问起金，金必须遵守协议，如实回答；于是，两个人相处了一个办法，结婚，这样金就有权利为吉米保守秘密，在美国，夫妻之间的保密协定优先级是高于律师与其雇主的。

当然，他们本就同居了多日，结婚之后，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在工作日早上挤时间去看房子，一向成熟的金调皮的把淋浴打开，淋得正站在浴室中查看的吉米一身湿。

初入律所便是相识，而后分分合合，在第五季，观众终于看到了两人关系进展的标志性事件，不过略带黑色幽默意味的是，金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将自己的姓改为丈夫的姓，金婚当天也没有婚礼，没有钻戒，甚至两人也没有互赠礼物，领完证，继续上班，互道一声晚点见面。

这场婚姻说冷清，就有这么冷清，但是那种火热而内敛的情感，却是每位观众都能感受到的，毕竟，结婚是为了保护彼此的安全。

回过头来想一想，如果编剧始终在思考『 怎样把故事发展到最终的结局 』，怎样把金这个新加入的角色从吉米身边拿开，让他成为孤家寡人，这个故事根本不会发展得这么精彩。两人之间的反反复复，相互磨合，一起成长的过程，才是观众真正期待的内容，很显然，文斯做到了这一点。

而稍微能进一步思考一下，我们会发现，这样的编剧思路的力量远不仅于此，就拿吉米和金的关系来讲，当两人一步步扶摇直上，不断进展，观众为两人感到由衷欣喜的同时，却也时时都紧绷着一根弦，因为我们知道他们最终会分开，而且结局一定会很惨烈，金一定会被伤害得很深，很深。

此刻的观众，就如手捧清晨的朝露一般，平静，禅定，但又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将在瞬间消逝——从金出现的那一刻起，观众的心便被一根细细的线牵引着。

在此剧中，关于这样对于事件发展，人物成长的真实性的尊重，也是处处可见的，迈克（Mike） 在《绝命毒师》中，是一个替儿媳照顾孙女的冷血杀手，人物形象比较立体，但并不丰富，在此剧中，编剧进一步为其丰富人设，儿子从小梦想成为像他一样的好警察，却因为不肯同其他警察一起贪污而被怀疑，最终惨遭暗杀，迈克将那些警察击毙之后，才逃到了现在所在的地方。

同样，新加入的角色纳乔（Nacho）因为老爹同时被两股贩毒集团势力威胁，扮演起了双面间谍，怒了赢得信任，一次次被利用，企图脱身的故事也很有看点。

但是，这整个故事，这所有的人物，却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善与恶的问题，这个主题是从《绝命毒师》开始便一直延续下来的，主角沃特（Walter）年轻时放弃了自己的科研项目，成为了化学老师，收入微薄，中年时患上癌症，偶然走上制毒贩毒的道路，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最终被权力欲吞噬。

在《风骚律师》中，每个人物也背负着同样的思考，吉米本想做一个好律师，但却因为自己没有受过正规教育，自学考上律师而被亲哥哥嫌弃排挤，最终心理变形；金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处处想要为客户和普通公民做好工作，却慢慢同吉米一样堕入了使用各种旁门左道的道路；迈克身为警察，受儿子崇拜，儿子却因此而丧生，逃亡之后，为了扶养孙女，不得不做起了杀手的工作……

这就是这个故事系列为什么一直会这样优秀的原因，文斯·吉里根及与之共事的编剧们所尊重的，不仅是事实，不仅是故事发展的真实脉络，更是人性的多样性发展，文斯曾说自己的人物：『 they are not all kind , and not all vicious , we are all capable of being kind or dangerous giving the right circumstances 』—— 没有人是全善或者全恶的，在恰当的情景下，我们都可能成为善良或是邪恶危险的人。

近年来，『 故事宇宙 』这个概念很流行，主要指的同一系列剧当中的人物互相关联，如同平行宇宙一般，毒师与律师，自然也是一个故事宇宙。

不过，，文斯·吉里根所构建的这个宇宙，可不仅是能够互通这么简单，他的故事，可以真正自足的作为一个世界存在，角色并不是编剧的傀儡，而是编剧的朋友，编剧不过是在和他们交流，和他们思考。

2008年，《毒师》开播之年，有人在网上预言此剧必定是电视史上青史留名的编剧典范，之后它一跃成为历史上评分最高的电视剧，并且被好莱坞编剧教父罗伯特·麦基（Robert McKee）在自己的名作《故事》中拿此剧举例，并对其赞不绝口似乎证实了这一预言。

而在《风骚律师》中，文斯将自己这种独特而务实的编剧思路发挥得更加自然，此刻的文斯，还是会和编剧们在编剧室内一坐就是一整天，一集剧要连续这样写一到两个周，但他的步子，却迈得更加闲庭阔步，自成一派。

第无数次赞美Rhea Seehorn的演技

You never listen

Kim妈妈选角可以，侧脸很像

（剧透！）----------------------------------------------------------------------------------------------------------------------------------------------------------------------------------------------------------------------------------------------------------------- 在S5E6中，两集以来铺垫的悬念完成了两次爆发式的“反转落地”。一次是Jimmy/Saul在谈判上突然推翻和Kim的75000美元协议，按原计划抛出抹黑Kevin的广告片和商标侵权指控，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另一次则是结尾的五秒钟。 “或者……我们结婚。” ——仅用时五秒就让我飙泪。 本剧在写作上最出色的地方就在于它对人性灰色地带和道德困境的全面呈现，秉持不同价值观的观众能在不同角度获得共情体验。道德困境呈现得越全面，评论区吵得就越厉害，可以理解。 上一集Kim着意于采取激进措施，反倒是Jimmy问她，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这一集开头，Jimmy开始用熟悉的方式大展拳脚贯彻这个激进的计划，Kim却退了回来提出了和解协议，甚至提出自己垫钱。 最终Jimmy推翻协议，在未告知Kim的前提下更凶狠地执行了原计划，让Kim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地被背后捅刀，把一场共谋转变为如标题所言的“Wexler v Goodman”，摧毁了两个人之间的信任。但Jimmy想的却是，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Kim真实的愤怒可以帮她摆脱老板Rich的怀疑，“多赢局面何乐不为”。 Kim的摇摆不定让她自己、让两个人的关系成为这个计划的牺牲品，我觉得这是一种backfire，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摇摆付出代价。从上一季结尾Kim为Jimmy的证词落泪但最终发现他完全是在演戏开始，她已经意识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但她没能抽身，如今再次受到伤害也是种必然。本集开头短暂的Kim童年闪回片段里，妈妈对她喊“你从来不听我的！/ You never listen!”，放在这里也许可以有一种理解是，Kim执着地相信她能让事情变好，因而我行我素，但她没有真正“听到”Jimmy和她达成协议时的弦外之音，她还是误判了Jimmy。 当然，以上这些不是为Jimmy辩护的理由，这一集我们可以看出，他已经拥抱并享受于Saul Goodman的一面。S3E5兄弟庭审中Chuck对Jimmy的道德判断，在后续的每一场冲突中不断得到印证：“他总是做着最坏的事，却冠以最高尚的理由。/ He has a way of doing the worst things for reasons that sound almost noble.” 以Chuck的标准，Jimmy在谈判室里的表现，真的很像猴子拿着机关枪在扫射（更正：原话是Chimp，黑猩猩）。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本剧的核心，性善/性恶的老话题。Jimmy变成Saul的过程不断证实Chuck的判断，但正是这些“文明人”的一次次伤害把Jimmy更快地推向Saul。Chuck相信性恶论：我看透你了，你本性如此。而他基于这种执念的所作所为，让Jimmy更快地实现了他的预言。 相比真小人，很多观众更痛恨伪君子。Chuck的伪善不言而喻，Kim的“双标”这一回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议。而在我看到的YouTube评论里，观众们还是批评Jimmy/Saul更多一点，甚至有人不断提起绝命毒师第四季他提出用蓖麻毒素的主意来佐证他的坏（更正：查证了一下实际不是他提的，事情原委在这里 //breakingbad.fandom.com/wiki/Ricin）。 而我喜欢这部剧的原因正是它呈现的灰色。我理解Jimmy的心态，也理解Kim的困惑，为他们注定破碎的关系感到唏嘘。这世界上没有道德完人，对道德完美的要求往往是危险的。 最后，如果两个人结婚，那么他们将不必为对方作证（多个国家的法律中规定了配偶特权/spousal privilege，检方不得逼迫犯罪嫌疑人的配偶作证或公开夫妻间的秘密交谈，设立该项特权的目的在于保护夫妻之间自由倾诉的权利）。不知道在后面的情节中，这一点会不会被用上。

从第三季起，随着每集Better Call Saul的播出，都会迎来一集三分钟左右的短片，打着各种宣传教育的幌子，实则是在影射故事中的各种情节。

第三季里Gus的员工培训短片，为炸鸡店Los Pollos制作宣发。（//b23.tv/av91514986）

炸鸡店员工训练短片

第四集老Mike的安全讲座，为Madrigal牧歌电气公司宣发（//b23.tv/av91514272）

牧歌电气员工安全讲座

前两季的短片中，比较聚焦于《绝命毒师》中出现的人物，事件作为切入点，让人会心一笑。如第炸鸡店员工培训短片中，用Jane被食物掐住嗓子来警示员工要学会应对突发事件（官方这刀真疼）

小粉内心os：这要是真的该多好

牧歌电气员工安全培训短片中，Mike假借Lydia提出改变火车行驶路线的例子来提醒员工，如遇不寻常的行为要思考背后是否另有目的。

Lydia内心os：我招谁惹谁了我

到了第五季，我们迎来了Kim Wexler，为大家讲解律师的职业道德规范。

Ethics Training with Kim Wexler

开头就能听到Jimmy给Kim导戏的声音，随着开场动画，我们看到这季的短片制作被挂上了Saul Goodman production的名号，也就是第四季中Saul为了卖掉自己的广告时段，临时和UNM电影专业学生组成的摄制小团队（P.S. 这几个学生真的是Saul坚强的后盾）。

Saul Goodman Production present

毒师彩蛋依旧丰富，看看你们认得全么？

Kim：不要靠歪门邪道宣传自己,客户的口耳相传才是王道

不过这一季Kim的短片中，会更加聚集于本季Better Call Saul的剧情，每一集相对应BCS中的情节都多少有反应在动画短片中。

Kim：沟通机会要自己创造 Saul：Lound and clear

动画短片甚至还有一些会预告之后BCS中发生事情的作用。如第二集短片中就出现了Nacho与Saul讨论Gus的场景

为去看“宠物医生”养的金鱼，老太太的泥塑小人儿

短片分十部分，随着每集BCS同步播出。（随着每集的播出，我会将短片从youtube搬运到B站//b23.tv/av92799212/p1）

本文将于公众号“英美剧漫游指南”独家发布，作者“捞奕”是我。其他公众号未获取授权，切勿转载。

私以为，《风骚律师》的第五季点出这个系列的一个母题——社会形态的不可兼容。

包括《绝命毒师》在内的所有人物其实都是渴望在类似于地下社会的语境中获得某种成就感，而非主流社会的认可。

这一季点出这个主题的，无疑是金，她看似循规蹈矩、谨慎安分，但是这一季她已经完全地在享受罪恶感了。如果说之前的金只是偶尔跟吉米骗骗人、偶尔扔扔酒瓶，这一季的她已经升级到了不断和主流社会中的精英宣战了。

这些精英是她以往渴望成为的人，一直在他们的规则下行事。主流社会中的好人是怎么样的，金也就怎么做。

而第四季的结尾她认为她受到了吉米的欺骗，被法庭上的吉米一番夹带着真情的假话所打动然后再到得知真相时的震惊，使她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第四季结尾的这个设置，让观众错误认为这是金和吉米分道扬镳的标志，包括我也是这么坚信的。但是事实上，这件事反而促进了金走向极端而不是吉米。吉米本来就是个滑头，他哥哥早就看穿他了，上一季他煽情的虚假演讲完全不是什么黑化，而是他的常规操作而已——一个拿着机关枪的大猩猩如何践踏法律的边界。

而金则是一直犹豫不定的一个人，她内心渴望刺激，屡次被吉米的小花招打动，一起摔酒瓶却又自己跑下去扫了酒瓶。她一直还是以主流社会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可她的内心最需要的，其实是那种地下社会的快感。

为何看到吉米水瓶上的弹孔后去辞职？为何在逼退拉罗的威胁后想去毁了霍华德？因为她已经体验到了地下社会的快感了。

老娘的男人刚刚从枪林弹雨里回来，老娘刚刚逼退了墨西哥的超级毒枭，老娘还要听你霍华德的训诫？你当我是李医生吗，乖乖听你训？吉米在第五季第七集里面冲着霍华德吼的，也是金的内心声音——“我游走的世界大到你无法想象，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能力。”。

这就是这个系列最大的魅力了吧，所有在主流社会被打压的人，当他们知道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可以在另一个社会获得成就时，他们就会无法克制地投入到那个社会当中，同时对主流社会发出一次次的反抗。反抗资本、反抗暴力机关。

《毒师》里面，老白多次可以抽身，拿上贩毒的钱和家人过日子，也完全足够于治病，但是最大阻碍就是他自己忘不掉那个瘾。他享受着和毒枭周旋，和小粉出生入死，在毒品流动的地下世界中他是人人敬畏但是又被各方势力针对的海森堡；但在主流社会中，他是懦弱的父亲，被绿的丈夫，被无视的人民教师。如果，给你选，你会选择哪条路呢？

《毒师》的英文名非常好，“Breaking Bad”，直译过来就是“超越罪恶”。因为这个系列根本不可能用“Good”和“Bad”去判断任何一个人物的所作所为，所谓的好坏都只是主流社会设定的标准而已。而这群地下社会的“公民”是超出所谓的“Good and bad”能够分析的范围的。举个简单的例子，男性被通常认为越壮越好，这种判断标准能用在女性身上吗？显然不可以。

接下来这个观点，可能会冒犯到原剧的粉丝——那就是《风骚律师》是肯定超越了《绝命毒师》的，如果第六季能够稳住。

《毒师》当年让大家嗨起来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老白和小粉在第一集就进入了那个毒品世界，这种快节奏的做法无疑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但是就人物转变而言，还是有点太快了。你要问一个在主流社会里没什么地位的懦弱男人能不能够立刻投入到地下社会当中，我个人认为至少以《毒师》第一季的世界跨度是很难的。幸好，第二季到第五季的节奏慢了很多，终于让第一季的仓促感消逝了。

而《律师》则借着《毒师》的余威做得更加大胆，那就是前四季除了毒品线的一些老人物回归之外，基本都没有巨大的冲突，最多也就是纳乔背叛萨拉曼卡家族的戏码有点犯罪元素。而一些细枝末节的剧情都可以成为前几季的重磅情节，例如第二季的结尾就是以查克偷录了吉米的话作为收尾，这种情节在别的主流影视里面根本不能作为重点情节出现的，哪怕是《绝命毒师》。

《律师》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他真真正正做到让观众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人物上，而非戏剧强度上。在这种剧作策略下，我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吉米如何堕落成索尔。而奇妙的是，早在2013年，我们已经知道吉米身为索尔这个身份的悲惨结局了，那就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继续做一个无人知晓的小人物——并且因为犯罪所以永远只能做一个小人物了。

在这种前提下，我们看这部剧就跟看《星球大战前传》系列一个心态，安纳金如何变成黑武士，吉米如何变成索尔。但是关键之处在于，索尔并不是一个纯粹邪恶的状态，吉米也并不是一个纯粹正直的状态，所以两者的转变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例如戴上黑武士的面具？我本人也是星战粉哈，但忍不住调侃）。

一个没有明确界限的转变，必然是反反复复的，而这也是《律师》独特之处。

《毒师》其实在转变身份的剧作上，更加简单但也更加强烈。老白的转变其实没什么反复之处，他就是一个一心朝着黑暗冲刺的艺术家，唯一的阻碍是他的家人——每当老白离大家定义的“邪恶”更进一步时，剧作上都会出现一些明确的分野以及符号性的桥段，例如帮助小粉杀掉两名毒贩之后那句“Run”，又例如炸掉古斯之后的毒株的反转——我当然对这些设计爱得死去活来，甘愿做一辈子文斯的脑残粉，但是这在《律师》出现之后，又对这些设计感到不够满足。

当然，比起吉米，老白的性格中更多是纯粹追求地下社会的罪恶感，所以剧情不必这么反复。

但是，单纯就剧作而言，吉米反反复复纠结的个性，也让他的人物形象更有纵深，更有琢磨空间。他有主流社会的善良，例如对养老院的老奶奶表现出来的关爱；但也有一系列让主流社会为之不齿的行为，例如这一季拍摄广告诬陷银行家。而在上一季的结局，他对小女孩的怒号，表示主流社会无法接纳自己，再到最后Saul goodman的名字诞生，让我们以为吉米已经彻底抛弃了主流社会。

可是在这一季前半段，一直在金的掣肘下，他依然有希望往主流社会回归。而在第八集面对毒贩袭击后在沙漠中劫后余生，也让他对地下社会产生了厌恶和畏惧。这些都表明吉米还是有机会回到我们所认为的正道上。

而《律师》的剧作就厉害在这，那就是它的动态性。

《毒师》有个特点，那就是里面的人物基本都是有坚定立场的，除了小粉——然后人物做出的选择基本都是最符合自己的欲望的，剧中的冲突基本可以看做矛和盾的碰撞，是固态和固态之间的碰撞。

而《律师》不然，整部剧的剧作难度在于，里面所有人物除了古斯之外，都没有成型。可以理解为一个个橡皮泥在互相挤压，互相塑形。包括坚韧的麦克也在不断沦为打手的过程中失去自我，纳乔渴望过上好生活却深陷毒圈，心理脆弱但是鄙视弟弟的查克，道德感极高但是对吉米持续愧疚的霍华德，就连终极反派拉罗经历了第五季终局的背叛心理防线逐渐崩溃——而这些都只是配角，已然出神入化。

两位主角，金和吉米更是当代美剧史最复杂的关系之一。不是他们之间有多少个小三又或者分手复合了多少次，而在于生活中两个人的三观不断的冲突和融合，每每到一季的结束，两人的关系又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上面提到了第四季的结局让大家误以为是两人分道扬镳的标志性时刻，殊不知编导正是有意去模糊两个人关系变化的分界线的做法——例如第五季第六集两人因吉米的强行为难银行家的事情爆发了争吵，正当大家以为这是标志着两人彻底决裂时，突然两人结婚了……但这又非常合理，因为之前也是金希望吉米这么做，只是金怂了，此刻金才彻底地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比自己更懂自己。这样的剧作设计，明显是为了打破大家对符号性剧情的依赖，例如一吵架就分手这样的顺拐做法，而是引导观众留意人物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或者他们的本质是什么。

为了使得这种做法不突兀，编剧们多次强调了两个人互相影响的能量，例如吉米受金影响更加谨慎希望回到“正途”，而金在第五季的结局时已经变成了跟吉米一样沉迷于破坏主流社会精英的“机关枪大猩猩”了。当观众看到荧幕上发生的这些变化时，会思考：当人物的三观都是动态时，这个人物不变的地方又是什么？

如果真要挑一个答案，那不变的可能是阶级吧。

《律师》这样动态性的写作，或许稍胜《毒师》吧。

而《律师》还有一点更为吸引我的，就是它的结局其实是已知的。先不说从编剧的角度看来，这很有挑战性，在观众的角度看来也非常唏嘘。毕竟《律师》中每个出场的人物无论如何的挣扎，最后的结局已经是明确了的。

这种宏大的宿命感恰好是五年前看《毒师》无法给到我的。这种宿命感也让我们更能发现每个人物行为的局限性以及他们命运的必然性。除了为这些虚构的人物感到悲伤之外，我们还能从他们身上分析出阶级是如何的固化，以致于没有任何一个人物能够挣脱出来。

最后说几点题外话。

第一，那就是我真的爱上拉罗萨拉曼卡这个反派。

除了他英俊的外表之外，足智多谋和坚忍不拔的个性也让他更符合一名枭雄的形象。如果这部剧视角不是放在律师两口子身上，而是以拉罗为主角，那么第九集最后一幕就是一代墨西哥枭雄为了找出内奸而逼问两个虚伪的美利坚中产律师的剧情了。第十集他看到地上倒下的老人时，那种愤怒也让这个角色更加人性化——但这又和他之前滥杀无辜形成了一种对比，以致于这个角色的立体感更加强烈了。另外，这位演员的表演过于好了，第九集展现出来的压迫感也是美剧史上难以找到相匹敌的。

当然，如果不是担心金和吉米还有纳乔，我内心或许希望拉罗能够胜出。

第二，这一季有很多牛逼的戏，例如吉米麦克横穿沙漠，例如吵架变求婚，例如第九集窒息的对峙戏都让我五体投地，让我这个影迷或者说半个创作者感到敬佩以致于五体投地。但是如果说，最好的一场戏，我认为还是属于第七集结尾吉米怒怼霍华德的戏份。那一场戏主要是其多义性非常能够突出这部剧世界观的复杂度。

一来，吉米怼霍华德是吉米的真心感受，吉米早就是见过另一个社会形态的人了，反过来必定会认为一直站在主流社会的精英阶层的霍华德视野狭窄；

第二，吉米在第四季结尾早就暗自下定决心和精英阶层对抗到底了，当霍华德这个“敌方阵营人士”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发来邀约时，也让吉米感受到了侮辱——这里也是表达了《律师》整部剧的观点，主流社会人士和其他社会人士是不可能兼容的，就连吉米的哥哥查克都无法从心里接受吉米，更何况其他人；

第三，编剧在这场戏前面设置了吉米无法为正义伸张反而还得为杀人凶手辩护的惭愧心态，而这个心态无疑是出自一种非常普世的价值观的。而这种心态却因为他在地下社会的地位较低，无法伸张诉求，此时造成的无力感蔓延至吉米全身——以致于联想起其他阶级对他的压迫也是同样的压抑，这时突然面对主流社会的精英时，吉米便立刻展开了反抗。这场戏最精妙也在于此，用一个社会形态去压迫吉米，迫使他对另一个社会形态发出攻击，转移自己的无力感——从而揭示吉米的懦弱，也揭示了他表面善于游走于黑白两道，但是却力不从心的窘境。

对此，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对于吉米这种曾经渴望加入主流社会的地下社会人格的人士，我们应该包容他、改造他以便他加入我们，又或者是鼓励他选择适合自己的社会形态呢？

吉米和查克的关系是这部剧贯穿始终的一个核心元素。毒师中终极形态的吉米——索尔到底是怎么成型的？在律师中两兄弟的关系推动着剧情人物的发展也牵动着万千剧迷的心。我个人来说，爱律师甚于毒师，因为律师聚焦于个体的描绘，主创用日常随处可见却是人性的必然带来的小范围的人物冲突，将人性复杂的可能性展现的淋漓尽致。相比于另一部我最爱的《监听风云》（常译为＜火线＞）就像是《三言二拍》之于《红楼梦》，两类作品的题材、篇幅、聚焦点、表现手法完全不同，但都是展现人性的传世经典之作。花费巨量时间反复观看和反复分析之后，我总结了大量笔记，现将两兄弟关系的本质娓娓道来。

首先声明一点 我很喜欢吉米。就像我喜欢弗兰克安德伍德一样。但我不认为他是正义的。但吉米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更黑暗一些，因为吉米做大多坏事时只为了是自身的利益（除了帮助金妹）。之后所做的弥补 更像是一种良心发现后的补救措施。

——为了拍摄个人广告，欺骗了军人小哥才进入停机坪。事后军人小哥的愤怒让我记忆犹新。吉米被乐器店老板毁约后心情低落，缓缓吐出一句people suck，军人小哥在办公室质问吉米时，何尝不也是这么想？

这些伤害他人感情或者利益的事让人记忆深刻而其他犯的比较小的事经常就被观众轻轻放过了。伪造证据帮助卖药IT男脱罪，未经上级允许播放有教唆嫌疑的广告，算是比较大条的两次。至于为了取景升旗画面，欺骗学校的老师；巴士上教唆老人获取代理权；为了700刀“惩恶扬善”放毒贩去贩毒。。。这些“小事” Who cares？

善良不是借口，吉米确实做坏事。小时候父母过度善良让小店亏损入不敷出，小吉米明白了做羊没前途做狼才能吃肉的道理开始偷钱。但世界上不只有羊和狼两种动物。既然能辨别是非为什么又混淆是非呢？这不由得让人为吉米惋惜。兄弟最后一次交心，查克说他总是一次次的做错事伤害身边的人，事后再后悔万分。回望一下毒师的剧情就能明白，查克几乎把吉米的一生说透了。他是真的太了解自己的兄弟：若他缺乏强势的正确引导，最终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是一目了然的。

但吉米是有底线的，他本质的确善良。他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贪下160万贪污款 但他并没有。一个听哥哥读儿童故事时会关心故事中迷路女孩会不会没事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善良呢？看到哥哥受伤倒地宁可冒着自己骗局暴露的危险还是上前救护，他对哥哥的爱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诚。看到自己设的局让老人被排挤，孤独落寞，宁可毁坏名誉也要修复老人之间的情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查克说："You can't help it."而我觉得 吉米只是Good at it。花言巧语哄骗学校老师，拍好了个人广告就溜；伪造证据帮卖药IT男脱罪顺便赚笔钱；怼和自己不对付的监督员，出了气，顺便放毒贩去贩毒，还能收下700刀同时让自己得到休息，他这么做真的纯粹是作恶成性吗？我不觉得。我觉得只是因为他实在 To good at it！！！这么做，符合他性格和行事准则：colourful。而且 他太擅长了，做起来太轻车熟路，毫不费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若是吉米，你的天赋与生俱来，又经历多年的街头磨炼 早已驾轻就熟，并且几乎没有心理负担。这么做，在他眼中代价甚小，收益巨大，做起来轻车熟路，那何乐不为？他真的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 他只是一个缺点满身但又偶有亮点的普通人罢了。

理解查克要从上帝视角看起。整个人生的前期时段 都是吉米在消耗查克。小时候就偷钱伪造身份证，想必还有其他劣迹。长大以后屡次进监狱需要查克帮忙捞人，最严重的一次，需要曲线救国找母亲帮忙联系查克以帮助自己逃避性侵犯的大罪名。这让我想起了身边和中国互联网上对不成器亲戚的吐槽。早期的吉米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堪称烂泥扶不上墙不是吗？那么中国传统观念中近乎完美的查克，对吉米的苛刻和不近人情是不是变得可以理解了呢？

查克所作所为则有理可寻的多。吉米从小劣迹斑斑但由于他嘴甜机灵擅于与人沟通交流（哄骗），虽然不学无术但深得亲朋好友偏爱甚至于母亲临终前都念着吉米的名字，尽管守在床前的是寸步不离的查克，而当时吊儿郎当的吉米出去填肚子去了。随后查克的行为可以说是兄弟间所有矛盾的缩略版本：查克隐瞒了母亲临终前嗫嚅着呼唤吉米名字的事实。我一辈子照顾家庭，正直诚实，拼命努力做好每一份不起眼的工作，为了机会来临时能抓住付出一切，才换来了今天的生活。而你一辈子自由随性，违法犯罪，不学无术，所作所为伤害自己伤害家人却仍能获得身边的人超量的喜爱，这让我怎能将息？甚至之后吉米还踏入了查克可能唯一引以为傲的东西：律师事业。这是母亲去世妻子离开之后，除了吉米这个一直给他带来麻烦和挫败感的弟弟，心胸并不宽广的查克唯一能获得存在感和自豪感的东西了：他的律所，他的地位，他的声誉。查克不是个物质至上的人，这些精神上的东西，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当这些东西受到威胁的时候查克怎能不精神崩溃？他或许心胸狭窄，难以接受不是只有学习能力和努力工作才是天赋和能力这一残酷的事实，而吉米的三寸不烂之舌带来的交际和说服能力，人格魅力带来的博取他人喜爱的能力，在人类社会中也是了不得的能力，甚至可能是首屈一指的能力。他没办法全心全意去帮助吉米改造人生，但他这难道是他的义务吗？就像老白和小粉的关系复杂而纠结，查克和吉米也是复杂而纠结。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甚至是一个情感表达有障碍，难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可怜人。

查克两次背后捅刀子拒绝吉米进入HHM和设计录音吉米是主要的三大罪状。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大概5刷全剧并按时间线记下所有相关事件之后，开始对此有了不同的见解。

第一次吉米被拒绝进入HHM，因为年代久远剧中大多以闪回聊以介绍，得到的信息不多 似乎是因为查克的偏见，因此略过不表。

第二次被拒事前吉米并未做任何错事导致被拒，所以暂且还是把起因还是偏见。查克第二次暗箱操作让霍华德背锅拒绝了吉米进入HHM。不仅如此，还在霍华德当面拒绝吉米的时候大飙演技，将他的虚伪展露无遗，让我观剧时也恨得牙痒痒。但查克和吉米的行为谁更恶劣？查克和吉米两个人 一个从感情上背叛了对方，一个从感情和经济、声誉等各方面背叛了对方的同时，也违反了法律。哪边的背叛更严重伤害对方更深，见仁见智。查克也确实是背叛在先。但从造成的后果来看吉米的反击更加犀利且致命。下面我会依从时间线详细分析。

1.查克做局拒绝了吉米进入HHM。他内心对吉米的情感复杂 嫉妒与唾弃的混合物占了很大一部分因此不愿见到吉米作为律师成功。但他不敢正面对线吉米，只好让霍华德背锅维护自己的声誉，不会传出不照顾家人的坏名声，查克的私德有亏已无需辩驳 。

2.查克将梅萨维尔德银行抢回引发了吉米的报复行为。问题在于查克的行为过分吗？他唯一过分的一点可能就是尽管金妹和吉米的关系亲密，但他还是去做了吧，违法行为是指定没有。查克如此积极的抢回客户的动机有两个：纯商业行为，失去了这个客户的话自己的律所会损失很多钱；这也是向吉米展示肌肉的机会。苛责他不近人情吧！其他的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了。

3.极喜爱吉米的我也不得不承认，查克只是德行有亏，但吉米的偷天换日。。。却是犯下了重罪。无论他动机如何高尚手法如何天衣无缝，简直如同艺术品看的让我心醉，但他行为的本质却是冷如冰硬如钢。后来贿赂店员为他撒谎也是一样。但他的人格魅力却能让照顾查克起居的律所朋友主动撒谎保全他 多么精彩的一段剧情啊。

4.麦吉尔两兄弟有一个特点很相像：面对绝境都不择手段。只不过大哥是利用人性无视人情；而弟弟则是利用人性玩弄人情但却重视人情，同时又藐视法律。查克设计录音+抓弟弟非法闯入、毁坏证物违法了吗？金妹在剧中明明确确的说了完全合法。他错的只在道德上而不是在法律上。

到这里理性分析就告一段落了。我相信愿意理性思考的朋友心中已经自有公论。下面就是我个人的感性部分，和个人的心境、处境有关，你活得像查克还是活得像吉米，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你的判断。

吉米做了很多错事 但剧中的受害者不是我们观众 所以无法亲身感受。而吉米的个人魅力却深深的抓住了我的心。他是小人物 一身缺点 曾经误入歧途 拥有一技之长 如今正在布满伪善者的世界试图用自己的仅有的一切从最底层杀出一条血路。他对生病的哥哥毫无怨言尽心尽力的照顾；对女友更是毫无保留的献出自己的心和爱。 虽然经常逾矩但有底线，内心深处还是善良的。为了弥合老人之间的关系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行事不拘小节，创意十足，有时候堪称行骗艺术家，让金妹死心相许的同时也让观众目瞪口呆大呼过瘾。这种性格鲜明爱憎分明、行事随性却犹存善良之心的人物出现在荧屏上 你怎能不爱？？

第一季中他被人陷害，重罪缠身不得不背井离乡；凯特曼贪污案中忙的焦头烂额最后却坚守底线分文不贪；为了养老院贪污案立案不惜在垃圾桶中翻找文件弄得自己满身污糟；住在美甲沙龙后一间桌子和床不能同时摆开的隔间里；禁止从业期间辛苦推销电视广告却被人无耻毁约。。。努力活着的吉米 仿佛就是努力活着的我的缩影，让我又怎么能够不感同身受，被吉米的经历牵动心弦？

我爱吉米，我太喜欢他了。但扪心自问，不得不说查克其实没有做错太多。。。

查克太了解吉米了。。。他一眼看穿广告牌演戏事件，猜到吉米会教唆老人来获取代理权，他说吉米会闯祸伤害自己 还会伤害身边的人，戴维森梅因广告事件里，金妹真的就被伤害到了！每次我审视笔记里的这些内容时 ，我都被宿命感带来的无奈淹没。

你能怪查克吗？起码我不能。。。吉米早期长时间劣迹斑斑不求上进，完全是诚实正直上进的查克的反面。但这样的吉米，妈妈更爱他，同事喜欢他，甚至连妻子都对他很有好感！查克本来就不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人，他连逗妻子笑都做不到。而自己劣迹斑斑的弟弟！屡次被自己拯救而免坐监狱的弟弟！居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凭什么你们都喜欢他？凭什么？查克不能免俗七宗罪中的Envy，屏幕前的你我又有谁能？

S03E03中查克对着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万念俱灰的弟弟说：“这是个机会，我不是为了惩罚你，我这么做是要让你真正认识到你必须要早点改变，在你毁掉自己或其他人之前。”查克说的不对吗？？看看《绝命毒师》里吉米的下场吧！我觉得他的动机不是单纯为了拯救弟弟 让吉米变得更好。他的动机，在庭审给吉米的和解条约中能看出。是的，目的从始至终都相通而明确：终身剥夺弟弟的律师资格 不让弟弟和自己从事自己所在的行业：法律行业。而查克说：“相信你能改变我会陪你。”这当然也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真实想法在S03E05和S03E10已经脱口而出了：“你永不会改变 你也不愿意改变！”

我私心想着，吉米不是不愿意改变，如果有一个人能强干预他的人生他也许会走上正途。但。。。又凭什么要求查克做那么多呢？只是因为有血缘关系么？为什么微博上此类家事，最热门的评论，从来都是建议与原生家庭割裂？

查克不完美，吉米也不完美，因为人性就是不完美的。没有谁对谁错不分谁不好谁更好。文斯吉利甘和皮特古尔德为这个世界的电视剧届，奉献出了最伟大的杰作之一，我会一生回味，从中汲取营养，希望你们也能。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 胶片与唱片） 「风骚律师 Better Call Saul」第五季结束了，一如既往的刺激。虽然第六季（最终季）早早被续订，但考虑到疫情的影响，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尤其 Vince Gilligan 亲自执导的第八集和接下来要讲的第九集，均拿下了IMDB上9.8的系列最高分，将整部剧堆叠到高潮，突然的结束真让人意犹未尽。 一直以来与BCS中的音乐并不太有共鸣，一是音乐风格不是我熟悉的，年代也比较久远；二是音乐在本剧中的比重并不大， 剧情基本吸引了全部注意。然而今天要讨论的这集Bad Choice Road，可就刷新了我的认知，让我反复看了许多遍，越看越想给剧组跪下。 片头的烈日下，背景是吉米所在的荒漠，随后画面的另一边亮起，是金所在的文明世界，当音乐响起的时候...等等！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让我们穿越到S04E07，就是这一集的开头用了同样的拍摄手法，同一套构图，同一首歌，同一种调调，同一对vocal (我猜)。这两段蒙太奇，单独拎出来任何一集都已经给观众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而把两段拼在一起来看，绝对有 1+1> 2的效果。

片头这首歌叫做Something Stupid，创作于60年代，是美国人民耳熟能详的一首经典男女二重唱。为了撑起五分钟长的片头（以及省钱），音乐总监在短短两周内从世界各地收集改编作品，在发来的众多小样中，最后选择了以色列独立乐队Lola Marsh的改编版本。 这首歌的和声写得非常优美，男女两个声部始终保持着三度以上的距离，加上伦巴的节奏，就像优雅的交际舞一样同进同退，再配合歌词浪漫的气氛，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却都很“默契”地不敢先迈出一步，唱出一段又纠结又有一点甜的感情。

愚蠢的真心话Something Stupid

Something Stupid 也是本集的名字。金以合伙人的身份进入大律所，同时还有时间做她喜欢的法律援助；而吉米被吊销律师执照一年，靠倒卖手机营生。 从一开始两人出现在画面的同一侧的甜蜜，到各自在画面两边看似同步，实则渐行渐远的生活：金的事业风生水起，吉米则在灰色地带游走；再到即使实际身处同一画面中，却也好像有条线一直介于二人之间，只有偶尔越界的红酒瓶，提醒着他们是在同一个空间。

最后到躺在同一张床上，金的那一边熄灭的同时，吉米却睁开了眼睛。那种巨大的疏离感和惆怅瞬间溢出屏幕，环绕在周围。

这真是蒙太奇才有的力量，没有台词，只用音乐和片段的拼接就做到把叙事交代明白，氛围铺垫到极致，只是分分钟的时间却仿佛经历了九个月，用这种时空操作术迅速积累了观众对角色的感情。

错误的大冒险Bad Choice Road

到了第五季，彼时的情侣已成夫妻，不是情到浓时的开花结果，而是金再一次被爱钻法律空子的吉米气到，差点引火烧身，为了配偶免证权而提出结婚。两人领完证午饭都没一起吃，就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感情看似非常平淡。 但当吉米困在沙漠中，心里意识到自己错误地把金卷入浑水，开始无比担心她的安全；同时这边一向理智的金，为了找到吉米情急之下也主动曝光到拉罗面前，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安危。在Bad Choice Road的这样的故事背景里，开头又出现了Something Stupid的旋律。

这个版本更厉害了，不仅没有台词，歌词也没有了，只剩哼唱和简单的伴奏，显得他们身处的两个世界格外安静，安静到一边听得到枯草摩擦的声音，一边听得到烟草燃烧的声音；一边听得到荒漠中蟒蛇嘶嘶的声音，一边听得到鱼缸中氧气泡泡的声音。 不同以往和声保持的距离感，两个声部和谐地哼在同一个音上，随之溢出屏幕的，是他们对彼此惦念而焦虑的心情。最终收到信号的那一刻，一分为二的画面消失，当他们电话接通，金这边的听筒传出吉米的声音，此时的connection，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演技感人, literally

两段蒙太奇，一段同床异梦，一段身遥心迩，神来之笔。

而本集后面的故事，是从金发现两人之间的隔阂开始。在沙漠的一切给吉米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而这一切，都不可以和金去讲。然而金发现杯子上弹孔的时候，明白这事并不简单。

不能开口，又要装作若无其事，这头吉米带回来的大象让同处一室的两人非常尴尬。于是吉米借故离开，试图工作却无法进入状态，他只能去找世上唯一可倾诉的对象，共同经历了这一切的人生导师迈克叔，上了一课。

吉米还在消化他过去的bad choice，而此时回到家的金却告诉他“好消息”：她从大律所辞职，并且离开了费了大劲争取到的金主，因为在吉米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意识到什么对她来说更重要，她准备接下来专心做无偿法律援助。 这在吉米看来就是个巨巨巨巨大的bad choice，自己正在后悔把金卷进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不想金再因为他的经历做出错误的选择而葬送光明前途，于是强烈反对金的决定。

本季的海报也能看出 吉米试图把自己所在的两个世界分得明明白白 但怎么可能做到呢

金显然很诧异吉米的反应，哪怕她之前“抛弃”了两人合开律所的梦想，吉米虽然失望但也全力支持她。眼看着两人起了争执，就在隔阂又要产生的时候，boss出现了。

前后呼应的神构图

拉罗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不可预知，就像他从天花板跳到电汇小哥面前，从几米高的悬崖跳到吉米坠毁的车上，不知道他会做出多狠多疯狂的事情，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拉罗的尿性，吉米, 金, 迈克叔和观众都知道，所以他云淡风轻地进来，打招呼，玩鱼缸，到坐下，气氛已经紧绷到不行了。当拉罗逼着吉米一遍一遍讲事情经过的时候，屏幕内外的恐惧指数均已爆表。

Tell. Me. Again. 是不是想起被女朋友质问的恐惧

这场三人，不对，四人对峙的戏，非常精彩。吉米对金安危的极度担心加上创伤应激障碍，让他无法自如地面对拉罗，说话避重就轻，每说一遍都开始出现小的纰漏，听着着实为他捏了把汗。就在此时远处狙击的迈克瞄准了拉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毕竟迈克叔就等于安全感三个字，更何况吉米一直活到了「毒师」呢。

八倍镜就位

然而金并不知道迈克叔的暗中守护，她只知道她的男人已掉线，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保护他。只见金打破死局，态度强硬地跟拉罗正面对峙，要命的是还完美挡住了狙击目标...刚吃下的定心丸又从嗓子眼吐了出来，肯定有人跟我一样着急地跺脚了，此番操作加激怒效果送人头啊，是不是又印证了标题的bad choice呢

金知道纠结在吉米撒谎上面没有出路的，她用律师的专业和辩论技巧，直接抓住拉罗信任危机的软肋，松动他的心理防线。可是用这样的诡辩术去对付拉罗这样的明白人，她心知肚明是一步险棋，等他琢磨过来，很可能就是火上浇油。

这里引用一篇优秀的影评

如果说拉罗是一匹冷血、危险的狼，那么吉米就是一只狡猾、贪婪的狐狸，而金不过是一头天真、柔弱的羊罢了——狼也许会与狐狸合作，但绝不会和羊有什么共同语言。

正因为如此，当一只羊极力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在狼面前充满底气地说完这段脆弱的说辞，才更加英雄主义。

最后我们看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拉罗的尾巴还是收起来了。

金又一次救了吉米。

Something Stupid 和 Bad Choice Road，是这对恋人人生中的两个重要节点，金从加入大律所到辞职做无偿法律援助，吉米从失去律师执照到蜕变成贩毒集团的朋友Saul Goodman，最弥足珍贵的也最令人感动的就是经历众多变化后，他们对彼此日益加深的爱与责任。

很喜欢歌词中的「line」

这个隐喻

既是暧昧中只差一步的那条边界

又是想象见面时要对你说的话

既是分开一个空间两颗心的线

也是连接两个空间两颗心的信号

既是真心话也是大冒险背后共同的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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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公众号 胶片与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