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婴第一季

S1：01 Where is Everybody?

看的第一集。之前一直以为是像《世界奇妙物语》一样的悬疑惊悚剧情。没想到这一集给人带来的恐惧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和看《闪灵》时差不多，在一个我们看似熟悉的环境中将我们最恐惧的东西表现出来）它假定了一种情况（我小时候也想象过）：当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故事的开头似乎没有什么原因，主人公一直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小镇上游荡。最让我后背发凉的情节就是主角在警察局的桌上竟然发现了一只没有灭掉的香烟，还发现牢房里的水龙头没有关上。这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小镇上显得非常诡异。

配乐非常棒，很能调动观众的情绪。故事创意也很好，难以相信这是六十多年前的剧。

1集：男主来到一个无人的小镇，一开始还在自说自话，心态很好，老实地留钱买账，看到冰淇淋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和人形模特对话。慢慢地开始感觉不对劲了，进警察局那里挺恐怖的，生怕一下门关上了，男主走不出去（这里可能暗示男主潜意识知道自己在某个“房间”内），之后一点点寻找蛛丝马迹，最后心态崩溃了。镜头一转，一群人在监控男主的生理信号（这里挺像十二猴子那部电影，或者更应该说十二猴子像它），男主是带着去月球的任务参加测试。总之这是第一集，奠定了这部剧奇幻迷离的基调。

2集：男主是卖东西的，死神记笔记的样子好认真，后面有点宿命的感觉，男主说他还没完成一件大事，成功推销一件产品给天使好像，最后也算成功完成了这件事，只不过是卖给了死神。

3集：男主是个颓废的神枪手，曾经很辉煌但现在醉生梦死，被小混混践踏着尊严，一个卖东西的旅行商人略使小技，就让他找回了自我（感觉商人只是给他一个契机，打出的那几枪都是男主身体的本能）。之后另一个神枪手来挑战他，男主因为个人原因而不自信，商人给他一瓶药水，可以百发百中，第二天发现挑战者也有那瓶药水，两人都喝了对决，互伤手腕，以后开不了枪也算避免了这一行的危险性。

4-5集：有点相似，核心都在于，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整天缅怀于过去，要好好面对未来。4集的女主活在回忆里，逃避着现实（其实这集我挺有感慨的，非常能理解女主的心理），面对似是而非的现实，她选择永远进入了过去。5集的男主意外回到童年的小镇，感觉可以理解为走进了头脑中的幻想，在其中进行了自我审视，最后带着满意的答案回到了现实。

6集：可以理解为，一个有着极端洁癖和偏执的心理病人，为了永生向恶魔签订契约，然后心理逐渐麻木，自取灭亡。另外，这集各种花样寻死那段和土拨鼠之日有点像。

7集：探讨了孤独，人与机器人之间情感，创意放到现在也不过时。最后女机器人的脸被打开花，露出里面精密的零件，挺值得深思。

8集：老男主很喜欢阅读，但仿佛总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次氢弹爆炸让他幸存下来。一开始他还没觉得怎样，随遇而安，但他意识到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时，便开始慌了，然后觉得没什么意义想要自尽。正要勾动扳机时，好巧发现面前是个图书馆，里面有数不尽数的书，这让他觉得有意义了。最后关键点来了，他的眼镜意外坏了，有书却看不了，这集就戛然而止了。挺值得思考的一集，人活着大概就是为了某些目标而追求，如果没有了追求，那么可能就会陷入虚无当中。

9集：目前为止最恐怖的一集，不亚于我第一次看惊魂记时的恐惧，这种老式影片有着独特的恐怖色彩，比如突然的脸部特写（比如穆赫兰道的乞丐，突然跳出来那个镜头），或者直勾勾的行为（比如内陆帝国的监视者，直勾勾地走过来，和噩梦很像），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男主因为一则新闻，总会强迫自己联想到不适的画面，所以被迫困扰，一天，他梦见了新闻中的女人，在梦里一直想要害他，他还发现关于她的梦会连续做，所以吓得他不敢睡觉了，便去找心理咨询师，进来后躺在沙发上，这时给了一个欺骗性的镜头，虽然还在演但接下来的剧情和刚才不连续，经过一番交谈，男主觉得心理咨询师也没用，便想走，但一出门发现前台女人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这里也挺恐怖的），所以他认为还在做梦，直接跳楼了，镜头一转，咨询师发现男主刚躺下就没呼吸了，对应刚才欺骗性的镜头。

10集：看了几分钟，让我想到了恐怖游轮，无限轮回，对男主自己的惩罚。

11集：这集挺有创意，但里面几个怼脸特写还是挺瘆人的。讲的是三位驾驶员遇险，飞行器好像不见了，然后男主发现他的朋友也就是一起出事的驾驶员，在酒吧里离奇消失了，他去找还在住院的第三个驾驶员问，但所有人都不认识失踪的驾驶员，连报纸上的照片也变了，这让男主直接崩溃了，冥冥之中他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跑出房门，住院的驾驶员后脚追上，发现一转眼人不见了，回来一看报纸又变了，又问护士认不认识男主，护士也说不认识。结尾，护士上一秒还在和他说话，下一秒仿佛没发生过刚才的事，病房里什么都没有。另外，感觉端脑的灵感应该来源于这里。

12集：和第三集有点类似，都是卖东西的商人，命中注定的意味。

13集：男主可以变脸，依靠这个能力泡了妹子，骗了黑帮的钱但被追杀，慌不择路时变了一个拳击手的脸（这里铺垫他临场发挥能力不行），本来逃过一劫，却被这个拳击手的父亲看到了，以为是他的混蛋儿子，便一通说教，但男主没心思听，推到他就跑了，后来被一名FBI追查，男主又巧借拳击手的脸逃过一劫，之后又被拳击手父亲看到了，想要开枪结果了他的混蛋儿子，男主又慌了，一时间想不到变谁的脸，之后中枪倒地。

14集：一开始演得让我有点昏昏欲睡，然后场景切到男主回家和女儿妻子谈话，才开始让我明白本集在讲什么。男主的朋友带妻子来玩，暗中策划两家一起逃跑，期间开头的白衣男不请自来，让气氛变得紧张（白衣男应该是认识后面提到被买通的那个人，发现了逃跑计划，所以暗中调查这件事，还满嘴阴阳怪气的话)，之后白衣男离开了。正准备逃跑时，电话铃响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让我感觉好恐怖，很有代入感），之后逃跑途中遇到了白衣男，合伙干掉了他，又解决几个安保人员（真世界末日了难道也这样，打工人依旧坚守岗位吗？），登上了飞船，直接起飞（话说那个年代脑洞挺大啊，一个圆形ufo，开着它就跑到宇宙上了）。之后才知道，男主所在不是地球，而是要去地球，挺有意思的。

15集：载人火箭离开地球前往外太空，途中与地面失去联系，承载队员被迫降落在一片荒山。一名极度利己的队员为了水的分配产生矛盾，队长一直在协调，但没什么用。当天夜晚，寻找地理线索的两人只回来一人，队长眼尖发现是那个利己队员干的，所以逼他一起寻找失踪的队员，两人直到天亮才找到，途中利己队员不停盘算干掉队长。等找到失踪的队员，发现已经奄奄一息，还写下一个图形，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时利己队员找到机会，用枪干掉了队长，完事还不忘得瑟两句。最后他翻过荒山，却发现这里是一处郊外公路，原来他们压根就没离开地球，这时利己队员懊悔不已，流下了鳄鱼的眼泪。总结，挺有人性意味的一集，还带了一丝科幻色彩，另外能在人猿星球中找到影子，迷离时空像一部开山之作，后面许多出色的电影都或多或少参考了它。

16集：偏恐怖，但比第九集略差一点，那个海员上车时我还以为要讲人心比鬼吓人，结尾是在说女主就是那个搭车人吗，还是搭车人在后座？

（有空翻译）There is a fifth dimension, beyond that which is known to man. It is a dimension as vast as space and as timeless as infinity. It is the middle ground between light and shadow, between science and superstition, and it lies between the pit of man's fears and the summit of his knowledge. This is the dimension of imagination. It is an area which we call The Twilight Zone.

S01 E01 Where is Everybody

元素：鬼城、幽闭恐惧症

男人出现在偏僻小镇旁，一曲爵士乐引着他以轻快的步伐踏进无人的咖啡厅。咖啡刚刚滤煮完发出滋啦的响声，随后一曲终了室内回归寂静。男人不耐烦地大喊呼叫伙计，但就是无人应答。他默默地替店主关好店，出门沿着路向前，得以窥见小城的全貌：教堂的钟清脆响叮当，花园中的电话亭尖锐地作响——小镇的一切都显得很忙碌，按部就班地工作着。这里并不是无声的世界，但因缺少人的存在，依旧显得死气沉沉。男人低声喃喃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更确切的说，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他记忆的源头，就是这偏僻的小镇。他四处闲逛走遍犄角旮旯，丰富的世界足以麻痹他所有的感官，但他头脑中一个恐怖的认知逐渐清晰：NOBODY HERE.

这是一座空城，不见人影，人们仿佛化身幽灵般在其中生活。明明是无人的巷弄，男人却觉得他被一双双眼睛盯着。黄昏过后，夜幕降临，男人的情绪逐渐失控，达到顶峰奔溃爆发。他不断重复着： PLEASE SOMEBODY HELP ME!

WHERE IS EVERYBODY?在监控室后面。男人的真实身份是空军中卫，他正在参与一项关于幽闭的科学研究。在封闭的训练仓内，他的大脑不断地幻想他所需要的一切，以派遣孤独，维持常态。然而只有一样东西是无法通过模拟满足的，那就是对于陪伴的渴望。也就是说，在幻想世界里，无法创造出自己的同伴。

浅析：我想这一集指向的主题，大概是“灵魂的孤独”。当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生命体时，油然而生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是对覆灭的绝望、对幸存的惶恐、对庇护的渴求。如此看来，灵魂显得是如此脆弱，如此需要寻找依靠。但是放眼望去，这世上总归有人能做到“孤独生，孤独死”，也有人能够在脑内世界演出一场大戏，这不是与先前论述相违背了吗？对此我觉得，灵魂的孤独不在数量的单一，而在活动的局限，也就是“幽闭”。当一个人开启了头脑风暴，简直是拆山成石，点石成金，将原有的灵魂揉碎，再拼凑出更鲜活的灵魂。当灵魂死气沉沉，在翁底动弹不得，那便是真正的孤独，将走向真正的死亡了。世界灭亡，意味着交流的媒介丧失，意识的活动局限在躯壳之中，因此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生命，若有思维，定是悲哀消极的了。

与镜中的另一个自己相遇

The Twilight Zone是什么？其来源有多种说法，比如某种空军（一说海洋）术语，指飞行时看不到地平线的时刻（或光线能抵达的海洋最深处），引申义为某种不确定的状态，有点类似中文语境中的“灰色地带”（在20世纪早期的一些文本中出现），编剧罗德·塞林自己的说法是：I thought I’d made it up, but I’ve heard since that there is an Air Force term relating to a moment when a plane is coming down on approach and it cannot see the horizon. It’s called the twilight zone, but it’s an obscure term which I had not heard before.（有趣的是，塞林二战时曾志愿参加伞兵部队并受伤），但随着这部剧声名鹊起、乃至经典/邪典化后，剧名逐渐占据了第一义项（对这个名字的由来可参见Saunders的博客和外网的讨论）。 常见的三种中文译名分别为阴阳魔界、迷离时空和奇异世纪（或许更有趣的版本来自机翻：暮光之城），这些语词大概指向了某种边界、过渡、暧昧的状态，实际上，有一集中台词直接提到了limbo（50年后的《盗梦空间》也用了这个概念），which是一个有力的指涉——很多集都可以追溯灵魂徘徊、犹疑、等待救赎（通常来自某种觉醒）的原型，也就是说，对宗教概念的心理学演绎，这无疑要归功于精神分析理论、包括其艺术衍生物在20世纪的大放异彩，人性的渊薮被重述在某种脑内、心理、幻想的剧场中，有死神、魔鬼与守护天使，或者其心理替代物，它们引导人物参与现实，但并不直接参与，因为传统之“魅”已撤回到个人之中。一切游戏皆心理，一切诡秘皆情语，我们在后世芬奇、林奇等人的电影中也能看到这个面向。 但也有些集，比如那些太空旅行主题，人物在给定的物理现实中游移，去应对和处理突发的异常状况，人的状态更多是存在主义的，指向某些更冰冷的truth，比如人-动物-机器-造物-角色的可通约性（往往充满虚构作品的自反意味），简言之，对“他者”而言，人类没有那种万物灵长的独尊地位，而只是茫茫天地间的一缕智能烟尘。在我看来，这部剧最深刻的张力之一，是自然的缺失与人造的泛滥，大多故事情景在室内、舱内、棚内（当然首先是因为拍摄条件限制），即便旅居外星，外景中的自然也被设定为荒芜、严酷、毫无生机，简言之，（西部片中的）西部，比如第7集中的小行星，简直是贬黜流放之地，实际上，36集中我们看不到任何古典的鸟语花香的情景，只有1959年（甚至精确到日期）的美国——大多就在纽约，这既是电视剧自己的定位（时装都市），也是现代性本身不由自主的回声，就像第一集标题Where is everyone暗示的，现代性，以技术的大包大揽为征兆，把我们抛入了一个提问的境地：人在哪里，如果到处都是人造物？ 如果一定要概括，我们似乎可以笼统地把The Twilight Zone视为某种脱轨，典型的展开方式是一个人遭遇变故，脱离生活的正常轨道，被抛入某种混沌、暧昧的境地，其中有些来自科幻设定（比如时空旅行），有些属于怪力乱神——旁白虽然讲述背景和人设，但并不解释情节背后的缘由，这颇有本雅明说的“讲故事艺术的一半奥妙在于讲述时避免诠释”意味，重要的是进入“异常”，与之共处，让人察觉到原本生活中被遮蔽的东西，也就是说，人的恐惧与欲望，回忆与想象，天真与感伤。不少故事带有道德说教色彩，比如在财富与人情中做出选择，这里面有《生活多美好》式的基督教价值观，这些篇章与科幻题材大异其趣，不如说是一种道德喜剧，但考虑到剧本的多样性，也能看出塞林自己的痕迹——一个宾汉姆顿的犹太孩子对小镇生活的追忆，比如第5集或第30集，这种追忆，在日新月异的战后bloom中，也带着感伤和死亡的意味，那个田园牧歌、邻里和谐的黄金时代已远去（或许也只在想象中才完美），眼前只有灯红酒绿、却咫尺天涯的人情荒漠，倘若我们把视野放宽广一些，这种价值的变迁，或者说衰落，也构成现代小说划出分水岭的所在，卢卡奇《小说理论》中提到的“先验世界”的意义瓦解了，大地上的地平线不见了——在隐喻的意义上，恰恰被给予我们居所的高楼大厦所遮蔽。不无反讽意味的是，在塞林的设想中，The Twilight Zone就来自飞行时看不到地平线的时刻，或许，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是一种召唤，将人性重新聚集在某种神秘、边界的状态中，以此显现我们正在衰亡、但尚未失去的人性经验。这种经验或许是神秘的，未被解释的，但对它的讲述让它变得可信，或者像最后一集中说的，实体化。用塞林自己的话说： The Twilight Zone is what it implies: that shadowy are of the almost-but-not-quite; the unbelievable told in terms that can be believed.

The Twilight Zone (1959) 开场动画

德·基里科 Giorgio de Chirico - Piazza d'Italia (1913)

这种经验也是多重的，从某种角度看，塞林在把The Twilight Zone作为一种容器，容纳一切不可名状之物，不管是神迹、志怪还是外星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在这里，神秘仍以其完整性而存在。另一方面，Twilight Zone也是这个电视剧的名字，每一集都是这个系列的宣传——在这里，在每周五CBS播放的这半小时内，你总是可以消费到一个精彩的故事。而作为电视剧的产品定位，他要去覆盖的，是美国社会最大众、最主流的道德和美学观念，这或许能解释那些略显保守的善恶观，也折射出那些时代主题：冷战、麦卡锡主义、婴儿潮和经济增长、太空军备赛、核威慑、高竞争性工作、致瘾物，等等。War stinks，塞林在某一集中借人物之口说到，你可以感到那种情绪，直白、犀利、讽刺，就像22集中的现代猎巫，在这些篇章，塞林让故事同时成为炮火与烟花，朝向黑暗，让黑暗无处可遁。作为一部黑白剧，在视觉设计上也颇有可观之处，包括巧妙地运用了超现实主义的元素——最明显的，就是开场动画，让人想到达利和基里柯那些令人不安的画作（也是一种现代性的经验），摄影上的高光也俯拾皆是，比如对镜面的调度，以及带有黑色电影印迹的打光，看第1集、第12集和第34集的某些镜头，会让你想起后世《教父》、《无姓之人》这样的电影。

站在60年后，我们该如何评价这个系列？这20分钟一集的小品故事带给我们的是什么？任何回答都很难概括它的影响力，如斯蒂芬.金所言“打开了千万种迷人的可能”，以至于我们在后世的“高概念”影视中，从《楚门的世界》到《恐怖游轮》，从《黑镜》到《9号秘事》，总能找到它的影子，它是创作者的矿脉、泉眼和种子，如同broadcast的原意一样，播撒在虚构创作的大地上，给予后人不断的滋养。从某种角度上，这是20世纪无数黯淡的经验中，最清晰的延续之一。如果说有主线剧情的美剧是十九世纪长篇小说的对等物，那么我们也可以说，塞林就像是电视剧界的博尔赫斯，他也说过像博尔赫斯说的话：Anonymity is fine with me. My place is as a writer. 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表达过他消失、而Twilight Zone存续的意思——我们可以理解为他以剧的形式存在，尽管塞林本人在1975年死于心脏手术。正如IMDb上一位网友评价的：

外星人和怪物只是这部剧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明星是塞林的想象。